毕竟是碾压级别的修为加上极为丰富的战斗经验,从天枢仙君加入战场起,很快就呈现一边倒的局面。围观的弟子们爆发出一阵叫好声。虚空中,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崩断,冰冷的妒意从心底深处再次燃烧起来,书白妄自己都没发现,他的唇角咧起了一抹冷笑。引蛇出洞三毒原本并不想引诱书白妄, 它以为沈凌夕看见弟子堕魔后会大开杀戒,一杆归魂枪将他们全部超度了——沈凌夕是杀神,归魂枪从不度生魂。在场剑宗占了一半, 另一半是其他门派的弟子, 除沈凌夕以外没有无情道修,这种情形下, 哪怕沈凌夕的处置决定是正确的, 报到上仙界也会遭到质疑和迁怒。不周山弟子以师兄弟互称, 他此举相当于残杀手足。假如沈凌夕是上神, 那么他做什么都是对的,整个善道都把他当作信仰,没有谁敢质疑天道的权威。但他如今只是一介元婴宗师, 就不得不受各种约束。仙盟有仙盟的实力,恶道也有恶道的办法。三毒跟在魔尊身边多年,早已学会了操控人心。今夜过后,临渊水榭就要面对仙门百家的诘问,剑宗几十万弟子都会知道是沈凌夕亲手杀了他们的同伴。身为宗主和峰主的赵怀阳不可能坐视不理,总要找机会讨回公道。让仙盟内部自相残杀,沈凌夕身败名裂,简直是一箭双雕的好办法。然而理想很丰满,现实很骨感。沈凌夕并不像三毒想的那样, 一上来就大开杀戒。这是第一次,上神手握归魂枪, 居高临下望着那群失控又发抖的魔化菜苗, 没有下死手。堕魔的弟子不断散发出魔气, 沈凌夕看见他们漆黑空洞的双瞳以及猩红的眼眶。白天还活蹦乱跳的弟子,此刻犹如笼中困兽, 绝望崩溃。上神眼底淌过一丝悲悯。不仅仅是为他们,也为随时可能堕魔的自己。倘若自己哪天堕魔,沈凌夕心想,他希望慕川亲手终结自己。但这念头只在脑海里停留了片刻,就又改变了主意——堕魔的模样实在太过狼狈,还是别让慕川看见比较好。假如那一天真的到来,他会去一处无人之境,自我了断。此刻地面上的魔尊并不知晓,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,沈凌夕又做出了更为残忍的决定。慕长渊正无所事事地看来看去,然后眼尖地瞟见了墨磐盤。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,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。墨宗好不容易从弟子大选里挽回一点颜面,又闹出道心崩裂的事,真可谓流年不利。然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,墨磐盤虽浑身是血,却没有走火入魔。墨磐盤还未结丹,没有获取本命剑,用的是筑基弟子的普通制式剑,不过剑柄尾端拴着一条打了平安结的金色流苏,看起来有点眼熟,慕长渊在小书僮手里见过,择一当时在红色和金色中犹豫不定,还让自己帮忙挑选来着。 流苏沾满血迹,少年表情十分痛苦,可相比其他魔化的弟子,墨磐盤好歹还保留有一丝清明。胸口的贯穿伤已经做过紧急处理,墨磐盤身边并没有其他人——没人知道今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,大家都怕墨宗的弟子突然暴起杀人。慕长渊溜达到少年身边,扣住他执剑那只手的手腕。“呦,小菜苗不错嘛,”魂元轻车熟路地探了一圈,魔尊笑道:“三毒都没能把你拉入恶道。”墨磐盤视线一片模糊,好不容易看清来人,喘着粗气勉强开口道:“木师弟,你说话怎么……魔里魔气的……?”魔尊笑眯眯道:“有吗?我只是有些意外罢了。”墨宗多数是钜子那样被坑了还说“抱歉给您带来不好的体验,我下次一定改进”的脾气,像墨磐盤这种小钢炮,魔尊初见时就称赞过他是个“走火入魔的好苗子”。说实话,墨磐盤能挺过来,慕长渊确实很意外。少年勉强用剑支撑着身体,摇摇晃晃站起来,道:“木师弟,你……你立道心了吗?”“还没有,不着急。”“幸好你不急,”墨磐盤说到这里,精疲力竭地喘了两口气,才继续说道:“你知道吗,我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,我跟它对骂好久了,现在还在骂呢。”魔尊:“……”小钢炮有小钢炮的好处,凭着一颗暴躁的赤子之心,抵挡住魇魔的诱惑。慕长渊正色问道:“究竟是谁把这玩意儿带进山里来的?”“什么?”墨磐盤脑子里一片混沌,没反应过来:“带什么进来?”他怎么越来越听不懂师弟的话了。慕长渊只得换一个问法:“谁道心最先出问题?”虽然在龙象山上小住过几天,但其实魔尊不认识几棵菜苗。要不是墨磐盤送他一本《春潮浪涌》,慕长渊大概也不会对他留下印象。少年被一剑贯穿胸口,伤口处没有仙灵灼痕,说明事情发生时俩人距离很近,并且墨磐盤毫无防备。至少是他亲近或者认识的人。墨磐盤总算反应过来,面色灰败道:“是聍师兄。”